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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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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7章

祁返握著頸環的手僵在半空, 低斂的視線徐徐上擡,和盛枝郁的黑瞳對上。

小隊長似乎不覺得自己輕飄飄地拋了一顆炸彈,見他沈默, 輕巧地偏了下腦袋:“所以,你不準備回答嗎?”

祁返挽唇笑了下, 指尖繞過頸環的尾端:“……你發現了。”

盛枝郁不以為意:“不然你以為你瞞得很高明?”

“也稱不上高明……”祁返將視線從他身上抽離, 落到身後的水池裏, “至少六十九裏沒有一個隊員發現。”

池裏明明滅滅的小水母們已經徹底熄了火,這片水域仿佛又恢覆了他第一次發現時的死氣沈沈。

“欺騙普通哨兵的手段, 能用來對付我麽?”

那只繞在祁返腳邊的小黑豹似乎察覺到盛枝郁的情緒, 擡頭看了眼身側的人, 慢條斯理地回到主人身邊。

祁返忍住了挽留的沖動, 彎著笑眼回頭:“……那你打算怎麽做?把我交給軍部?”

盛枝郁忽然想起,自己和這個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似乎也有這樣的對話。

“我是個憑感覺做事的人。”他擡手,小黑豹便一躍而起落到他的手心裏, 順著攀上肩膀趴在他的頸後。

小小的一團盤在白皙細膩的頸間,像一條順滑的毛絨圍巾。

祁返低聲試探:“那你對我什麽感覺?”

盛枝郁擡手將小黑豹拂到頰邊的長尾巴輕輕撥下, 哼笑了一聲:“你是不是膽子太大了?”

明明只是隨意自然的一個動作, 但落到祁返眼裏, 他能看到的只有被黑色尾巴襯得格外白皙的面頰, 粉色暈染的指尖,還有笑起來時水光潤澤的唇。

偏偏這樣可口得跟小蛋糕似的一個人, 是哨兵。

“只是隨口問問, 就膽子大?”祁返心神微晃, 隨著本能主動靠近, 湊到那張漂亮的臉蛋之前,“那如果我說, 我還想吻你呢?”

盛枝郁向來知道眼前這個人行事不考慮後果。

敢和領隊嗆聲,敢招惹高級哨兵,敢只身一人潛伏在軍部之中。

可是他沒想到祁返會逾矩到這一步。

長如鴉羽的眼睫攏下一片暗色,盛枝郁非但沒有退開距離,反而擡手一把抓住了祁返的領口。

然後用力拽落。

頸部被衣領扯出的微微痛感讓祁返眼眸輕瞇,但他還是很快反應過來,克制地停在了盛枝郁面前。

……怎麽,表白太突然了,讓小隊長生氣了麽?

“為了接近我,能做到這一步嗎?”盛枝郁近距離地觀察著這張臉,斂下的眸光慢慢染開冰淩,“那你還挺能為了目的犧牲自己的。”

話音剛落,他就察覺眼前的人臉色沈了下來。

看來是真實目的被戳穿了。

他手腕微轉,正打算把人推開,腕骨卻被祁返擡手握住。

“有很多人,為了所謂的目的像我這樣接近過你麽?”

祁返克制著指尖的力道,但一想到自己指腹觸碰過的皮膚曾經被那條頸環纏繞,更加隱晦的情緒就不斷湧現。

……盛枝郁明明對別人的警惕心那麽重,明明知道別人的接近多是另有目的,但是他就能這麽全心全意相信盛懿?

盛枝郁沒明白他這股莫名其妙的怒火從何而來,蹙眉看著眼前的手:“松開。”

祁返淡薄的眸色愈發寒淩:“不松。”

也許是他的情緒和平時太不一樣,趴在盛枝郁肩頭的小獵豹站了起來,如臨大敵地皺起了鼻子,朝他露出兩顆尖牙。

先前的所有暧昧,仿佛即將耗盡。

已經逼近警戒線,盛枝郁正準備隨時和這個來歷不明的向導動手時,跟前的人卻倏然卸下了力道。

祁返別過臉,似乎很不甘心地咬過嘴唇,半晌才低聲:“你到底被多少向導示好過?”

“……”盛枝郁實在是有些受不了他這種重點側偏的對話方式,“我們不是在聊很嚴肅的話題麽?”

比如這只向導的來歷,目的。

“我看起來很不嚴肅麽?”祁返視線緊隨著他,“什麽年紀,什麽精神體的向導,因為什麽接近你,做過什麽事,你的精神體對他是否友好……這些問題不嚴肅麽?”

盛枝郁靜默兩秒,額角跳了一下。

這樣的問題,好熟悉。

好像他在第一軍區畢業前,身邊那些已經配對的哨兵向導的對話。

什麽在前線的時候不許多看別的向導一眼,不許別人進入你的精神圖景,不準隨意釋出精神體……

盛枝郁向來都把這些當成無聊的玩笑過耳就算,畢竟他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被這樣盤問。

還是被一個和他毫無關系的陌生向導。

可偏偏眼前這人的表情認真,完全不是在開無聊的玩笑。

他慢慢轉動手腕,將祁返的指尖一根一根地從皮膚上剝離:“在質問我以前,是不是應該由你先坦白?”

畢竟盛枝郁對眼前這個人,除了那份頂替的檔案,一無所知。

話音落下之後,只餘寂靜回蕩。

他早就知道剛剛那些所謂的問題是眼前這個向導轉移註意力的手段,冷冷笑了一聲,準備離開。

卻在轉身的時候,被祁返扶住了腰。

那只寬大的手沿著剛剛跳舞時的位置落下,又輾轉到後腰。

因為盛枝郁對他戒心很重,所以處於半釋放精神體的狀態……而偏偏,尾部是貓科動物的性/感帶。

猝不及防地被觸碰到敏/感的地方,盛枝郁僵硬在原地來不及反應。

那雙玻璃似的眼睛裏似乎又泛了點水意,一下就讓祁返想起他意識不清情緒失控的晚上。

明明長得那麽乖。

然後,微冷的指尖控住了盛枝郁的下巴,祁返將唇壓落。

意料之外的吻,一觸即離。

祁返在後退的時候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角,嗓音低啞:“祁返,二十歲海洋系向導,我現在的目的是……你。”

也許是吻太突然,也可能是因為後面的坦白,盛枝郁維持著微微仰頭的姿勢沒有動。

祁返剛表白完,本就有些意猶未盡,眼下被這雙漂亮的大眼睛這麽看著,心緒微晃,擡起他的下巴又準備重新吻下去。

盛枝郁這次反應過來,立即擡手捂住了他的唇。

男人的半張臉被遮蓋,唯剩的一雙琥珀瞳便被襯得格外顯眼,偏偏他還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麽逾矩的事情,吻落在盛枝郁的掌心,然後瞇起眼睛笑。

盛枝郁的耳尖瞬間燙紅,但他臉上卻維持著該有的兇狠惡意:“你找死。”

祁返一雙眼睛立刻撤了笑意,微垂眼尾轉作可憐兮兮。

盛枝郁剛以為他是知錯了,結果掌心就劃過一道溫熱濕滑的觸感。

……他被舔了一下。

“祁,返。”

盛枝郁幾乎是咬著牙根把他的真名念出來,隨後捂著他半張臉的手一下用力,改成掐住他的頰邊。

祁返微微吃疼,但抱著盛枝郁後腰的手卻不肯松開,由他施暴,又持續挑釁:“為了目的可以接近你的向導不少,那做到像我這一步的又有多少個?”

沒有向導敢挑釁他到這個地步。

所以祁返是第一個。

而正因為這是毫無規矩毫無分寸的第一個,盛枝郁才會情緒失控到這個地步。

他瞬間扣住腰側的手,反折之後,憑借哨兵的體力優勢將祁返推開,又拽著他的手臂將人翻了個身壓在身後的樹幹上。

力道很重,地上的樹影都搖曳得模糊。

“既然你這麽想死,我成全你。”

盛枝郁覺得自己用了幾乎要把他的手臂卸下來的力氣,可是眼前這個向導卻連哼都不哼一聲。

挺有能耐。

正當他想繼續用力,祁返卻開口了:“六十九前隊長的死,很蹊蹺,我在調查。”

盛枝郁動作微頓。

“你不是軍部內部的人,你怎麽知道蹊蹺?”

“末世後的邊防軍都是由低級哨兵組成,而每年都會有一定數量的低級哨兵失蹤,這些人的名字,軍部內又有多少人知道?”

壓制在身後的力氣徐徐抽離,祁返閉上眼睛咬牙忍下了呼痛的沖動,回過頭看向身後的人。

盛枝郁嘴唇微抿,隨後道:“沒人能保證汙染區在凈化期間不會出現意外,有耗損率……是正常的。”

有些汙染源需要反覆清殺凈化,哨兵為了最後的人類安全,自然是要隨時作出犧牲的準備。

畢竟他們是軍人。

祁返垂眼,無聲笑了一下:“原來軍部把那些意外喪命失蹤的哨兵稱為,耗損率?”

還真是相當冷酷的一個專業術語。

小隊長臉色沈冷,沒有回答。

祁返輕轉了一下自己剛剛被捏得發紅的手腕:“那麽小隊長,你們把這個耗損率定在多少算正常呢?”

盛枝郁回憶起自己去年在盛懿手下跟隊時看的各項數據……軍部的文檔他或多或少都有看過,唯有這一項只在盛懿手裏。

也就是說,每年因為駐守汙染區而意外喪命的哨兵數量,只有盛懿一個人知道。

換句說法,如果盛懿希望某個哨兵死……

不對,就算是低級哨兵,也和他哥沒有交集,他哥為什麽平白無故地要他們送命?

這個設想太過可怕,盛枝郁竭力止住了深思的念頭。

他重新擡頭,對上那雙琥珀色的眼睛:“所以,你準備調查盛懿?”

祁返沒有說話,只是安靜地看著他。

在初次見面的時候,祁返就設想過,如果有一天他和盛懿站到了對立面,小隊長會幫誰。

第一次交手的時候,盛枝郁幾乎不對陌生人留情,他就知道如果這個人站在自己的對立面會相當不妙。

見他不打算回答,盛枝郁哂了一聲:“你剛剛說你的目標是我,騙我?”

祁返垂眼輕笑:“不算。”

如果盛枝郁是盛懿那一邊的,那就不算騙。

盛枝郁當然知道這兩個字的意思,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隨後回過頭。

守在身旁的小黑豹很快跟上他的想法,從祁返身側繞走,跟著主人離開了水潭邊。

那支只跳了一半的舞,就這麽沒了後續。

模擬場只剩下一人,寂靜重新交織密布。

祁返走到池邊緩緩附身,伸手掬起一捧水。

剛剛已經奄奄一息的小水母在他的手心漂游了兩下,又漸漸恢覆了生氣。

祁返眸色低垂,思索出神時,身邊的草叢卻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。

他轉眸一看,一顆圓圓的黑色腦袋從草裏鉆了出來。

小黑豹眨巴眨巴眼睛,張開嘴朝他低低地叫了一聲,然後腦袋往他這邊靠了靠。

這是,求蹭蹭?

祁返先前沈悶的心情忽然好轉,將掌心落下,輕輕撫過。

小家夥還在,那就證明著盛枝郁還沒離開模擬場……小隊長還有話想和他說?

他一時分神,沒有留意到指縫之下小黑豹逐漸轉變的眼神。

小家夥敷衍地蹭了他的指頭兩下,然後找準虎口,迅速地露出獠牙。

“嘶……”祁返吃痛,卻沒有推開小家夥。

小黑豹在他的手上留了兩個血洞,然後才用粉嫩的小舌頭舔去血跡,裝模作樣地朝他哈了一下。

然後一頭鉆回草裏,窸窸窣窣地消失不見。

祁返留在原地,看著鮮血蔓延的手心,沒忍住輕笑。

舔他一下,還兩個齒印。

小隊長真記仇。

*

元旦之後,訓練恢覆如常。

六十九比以往更早一個小時收到集合的通知,十二個哨兵很快整齊地列成一隊。

祁返剛站好,身側的藪貓就湊了過來:“昨天真可惜啊。”

祁返:“什麽?”

“舞會的事兒啊。”藪貓遺憾地嘆了口氣。

舞會上他們沒見到小隊長,便也沒了邀請的興趣,就在中央禮堂吃了點東西聊了會兒天就散了。

沒人知道祁返又去了模擬場。

祁返笑了笑沒有回答,垂在身側的手卻微微握緊。

小黑豹昨天晚上咬得深,他花了一點時間包紮……好像每次和小隊長獨處的時候,多少都會受點傷。

“人齊了嗎?”

剛沈在回憶裏,盛枝郁的聲音就從隊伍前傳來。

祁返輕擡起眼,就看到站在袁羯身邊的小隊長。

他穿了一身純黑色的作戰服,比平時還要颯爽利落。

袁羯頷首。

“今天開始,六十九要去北城P2區清剿汙染源,作戰計劃已經傳入你們的通訊中,在路上查看。”盛枝郁輕擡下巴,“現在出發。”

軍用裝甲車已經在四區門口等候,六十九接下命令後便有整裝出發。

盛枝郁站在裝甲車的門邊,看著隊員一位接一位有序上車。

藪貓前幾天的尷尬勁兒還沒下去,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低著頭不敢看他,潦草地喊了句小隊長。

盛枝郁潦草地嗯了一聲。

跟前的人上車後,祁返本在猶豫著要不要也跟一句小隊長,結果半只腳才踏上裝甲車,身後的領口就被盛枝郁拎住。

“你,和我一輛。”

藪貓剛入座,就看到祁返被提著後領拎了下車,好奇地往外傾了一截身子,就對上盛枝郁冷冷的目光。

“坐好,準備出發。”

他瞬間不敢八卦,挺直腰背坐姿整齊:“是。”

祁返本以為經過昨天那件事,盛枝郁不查他至少也會對他多加防備,沒想到轉天就和小隊長同坐一輛車。

甚至還是小型裝甲車,裏面空無一人,連駕駛員都沒有。

祁返看著眼前的副駕駛,略微遲疑了一下,回頭看向盛枝郁。

盛枝郁臉色如常,黑瞳平靜令人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:“怎麽,不上?”

“隊長,我昨天不過是跟你表白,順便暴露了一下自己的身份,你……”祁返猶豫了一下,挑了個合理的理由,“準備殺了我?”

盛枝郁看了他一眼,似笑非笑:“那如果我說是,你就不上了麽?”

還真是好直接。

祁返為難地扶住了車門,可憐兮兮地看著盛枝郁:“那你待會兒動手的時候輕點,我怕疼。”

有病。

盛枝郁轉身走到駕駛座,車門關上時聲響沈悶。

“不坐就跟在隊伍後面跑著去。”

北城P2距離四區有一千公裏,開車都要半天才到,祁返自然不可能腿著去。

他附身上車,在盛枝郁沒有察覺的間隙挽唇輕笑。

在他系安全帶時,盛枝郁瞥了他一眼:“剛剛還怕死,現在上車動作倒是不慢。”

“嗯,因為我決定表現得乖一點,好勾起隊長的憐憫之心,動手的時候溫柔些。”

原來是想死得舒服點。

盛枝郁哼了一聲,發動了引擎。

裝甲車定點自動駕駛,他不需要全程掌控方向盤。

勻速駛出四區之後,祁返正打算隨便找個話題破開沈默的局面,座位之後的擋板徐徐落下。

一顆毛腦袋忽然從座位中間伸了出來。

……這次不再是平日裏習慣看到的小家夥,而是一只接近成年的大型黑豹。

它平躺在身後的座位上,從容優雅地疊著兩只厚實的前爪,鐵鞭一般的黑色尾巴在有限的空間裏輕輕搖動,落到座位上時還有響聲。

祁返楞了一下。

身側,盛枝郁一手靠在車窗上支著下巴,將祁返的表情收進眼底,慢條斯理地開腔:“怎麽,不是喜歡我麽?現在害怕了?”

明明昨天敢那麽大膽地親他,今天就因為看到精神體的全貌而退縮了吧?

後半句奚落的話還沒出口,祁返就回過頭來:“不是。”

琥珀色的眼底閃過隱忍的激動,他低聲道:“我是在想,它的肚子看起來好像很好摸,我能去揉他一下嗎?”

盛枝郁:“……”

剛剛還端莊的黑豹瞬間發出警告的低嗚聲,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。

祁返略感可惜,退而求其次:“肚子不行……那我能在他尾巴上打個蝴蝶結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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